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笔者认为历史科幻以其特有的更长的“时间延长线”审视现代化进程,反思科技现代性的负面影响,既反对“反科技论调”,又驳斥“技术决定论”,以启蒙视角重构科学认知,并期待以一种温和的文明发展方式,搭建一个东西方共同期盼的“大同”的理想社会,在与世界多元文化的对话中,体现现代化进程与民族文化的交融和合。
第1章表达历史观念的另类方式
1.1“穿越”与“平行时空”中的历史沉思
历史科幻的主要特点首先体现于当科幻遇到历史时所产生的美学张力,因此本章将研究的关注点放在“历史”,关注历史在文本中的呈现。历史画面与现代科技二者是如何在历史科幻小说中被“拼贴”起来,进行对经典的“戏仿”,和对“定论”的解构?而在进行这些“重释”前,历史本身在科幻作家笔下是以何种形象出现?通过何种方法、从何种角度使历史叙事得以被改造,改造后有哪些形态?这些是本节试图讨论的主要问题。
1.1.1线性与循环的历史形态
科幻于晚清传入中国,最早对科幻文学进行译介和研究的人中,鲁迅和梁启超是影响最大、最深远的两位。[1]鲁迅在《〈月界旅行〉辩言》中,曾对人类文明的发展有过这样的描述:“在昔人智未辟,天然擅权,积山长波,皆足为阻。递有刳木剡木之智,乃胎交通;而桨而帆,日益衍进。惟遥望重洋,水天相接,则犹魄悸体栗,谢不敏也。既而驱铁使汽,车舰风驰,人治日张,天行自逊,五州同室,交贻文明,以成今日之世界。”[2]在这里其实就带有历史发展依赖科技进步的观念,因此可以认为,中国科幻从发展之初就接受着进化论的思想的影响。以严复翻译的《天演论》为代表的进化论影响下的历史观,是一种如梁启超所言“往而不返”“进而无极”的直线型的历史观。直线型的进化史观认为,事物的发展是一个线性的、不可逆的前进过程。若不能顺时而为、破旧立新,就会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被淘汰。随着进化论的传播与接受过程的演进,这种历史发展与进步挂钩的观念也在日后逐步得到强化。

1.2以“科技”为焦点的历史图像
历史科幻作为科幻文学中的亚类型,“历史”是使它与科幻文学中的其他亚类型区别开的最大依据,也是其独特美学风格的根源。将“历史”与科幻小说“科学幻想”的特质并置考察,可以发现,“历史科幻”在表现方式上的最大挑战在于如何运用“幻想”处理“科技”与“历史”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如何使用现代的科学思想和技术解释,对历史材料进行补白与重塑。面对这一问题,部分历史科幻小说作家选择了“时间旅行”这一科幻小说的经典叙事模式作为进入历史场的方法,另一部分历史科幻作家则以“解谜”的叙事样态,试图用技术解释历史神话传说中可挖掘之处,用想象的方式还原出一个完整的、独立的历史脉络,而在这些不同的切入历史的方法中,“技术”也体现出不同的象征意义。
1.2.1“来者”:科技在历史中的“他者”形象
“他者”是相对于“自我”而形成的概念,指自我以外的一切人与事物,“就根本的另我性和无法同化的独特性而言,他者既是另一个主体,也是中介了与其他主体之关系的象征秩序”[1]。根据黑格尔与萨特的理论,他者与自我处于二元对立体系中,他者的存在对于自我的形成至关重要,自我通过与他者的差异及分离来完成对自我建构的形成[2]。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提出了一个经典命题——“主奴辩证法”,奴隶主获得奴隶主的身份取决于奴隶对他的承认。通过这个寓言黑格尔暗示他者的存在是人类自我意识的先决条件,并且“他者或他物并非与某物自身绝对对立,二者在一定条件下可相互转化”[3]。
第2章历史与未来的互照共融
2.1历史“拼贴”画中的未来速写
科幻未来主义的主张早在科幻小说形成初期便已经有迹可循,并作为一种传统被继承,而历史科幻作为科幻文学亚类型,虽然历史书写是其区别于其他亚类型的独特性所在,但它也承接着科幻面向未来的传统,因此在书写历史时往往也带有作家的未来意识,通过其独特的叙述方式,譬如“时间旅行”,使得主人公可以在过去、当下与未来中任意穿梭,使连通历史和未来成为可能。在这样的历史科幻小说中,未来通常是以“速写”般的样态,存在于时空穿梭所绘制的历史“拼贴”图案之中,着墨不多,但别具意味。
2.1.1“镜像式”的未来建构
取“镜像”这一概念来指称历史科幻中的未来书写,主要有三个原因。
其一,是以物与像的关系,指代历史与未来的关系。从先后顺序来看,镜像来源于现实存在的物质,先有物质,再有镜像;从镜像的意义来看,镜像终归是为物质服务的。以铜为镜,可正衣冠,对镜观像是为整理照镜之人的形象。因而“镜像式”,首先用来联结历史与未来的关系——历史书写是未来想象的根本所在,书写未来是为书写历史、进行历史想象而准备的前置布景或预设的实验环境。因此在历史科幻书写中,只有少数作品涉及未来社会的构想,而这些少数涉及未来社会构想的文本中,对未来进行书写的笔墨也极为俭省,通常是用寥寥几笔简单描述未来社会的基本特质,本节的大题目“未来速写”也是基于这个意义指向。
譬如庄蝶庵的长篇小说《爱因斯坦与上海神秘人》,小说共有正文十五章及插叙若干,而这些插叙与正文章节都在进行“设谜”,抛出“神秘人”举止怪异的问题,以及上海滩所发生的离奇案件与他的关系,这期间时空场景一直停留在当时的上海,直至小说的最后一节的尾声中才出现对未来世界的描述,并且是通过“神秘人”自己申明来意的间接解释。告知未来的社会图景,起到的叙事功能是解释“神秘人”来到此时寻找爱因斯坦的原因,给出前文的“谜底”。赵海虹的《相聚在1937》也与此类似,只在文章最开始之处交代了未来的外星移民阿夏的来历,以及在R族人的帮助下回到一九三七年上海的原因,后续的内容则完全以第一人称视角表现一九三七年的历史场景,揭露日军在南京的累累罪行。宝树的《成都往事》也是类似书写思路,用大量笔墨书写历史时间中的爱情,在结尾用少量笔墨勾画未来,用未来对历史的修正,完成因果闭环的书写。
2.2未来预设下的历史书写
科幻小说中的悲观倾向的未来描写,隐含着一条基本逻辑:技术永远向前,未来的技术一定是先进的,然而技术的高度发达也会使科技的负面影响越发张扬,科技这把双刃剑最终会导致自我的毁灭;同时,人的发展却是停滞的,甚至是倒退的,人的精神与物质产生落差,最终导向的还是灭亡的结局。这似乎意味着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毁灭的命运似乎无法避免。于是,历史科幻作家提出一条试图摆脱这种结局的道路:回到仍有未来的过去,向历史寻找解决未来危机的方法。但作为必须以“原理自洽”为基础的文体,历史科幻小说中的这种自救的思想试验却存在着种种条件限制,在文本中呈现出面对无法改变历史大势的一致性的遗憾。
2.2.1“回到仍有未来的过去”:寻找拯救未来之道
在历史经验的影响下,历史科幻作家们在涉及到未来社会的构想时,往往一致性地体现出消极倾向,抑或有意无意地进行末日预设,这种对末日的幻想是人类灾难性历史经验的反映,作家书写末日灾难的恐怖与荒诞并非为了恫吓读者,而是意在于唤起读者的反思,“它指出现实中存在的可能导向那个地狱般未来的种种因素,向人们发出警告,使人们有所畏惧、有所戒备,从而采取及时的、有力的措施来克服弊端,消灭可能导致灾难和毁灭的一切因素”[1]。而当在虚构的世界中末日结局避无可避时,大多科幻作家选择了“逃离家园”的处理方式,让故事的主角向更远的星球流浪,以保存生命,将希望投射向未来和远方。但这种方式归根结底是一种寄希望于不可知的未来的自救,人类在浩瀚的宇宙中究竟能否找到宜居星球尚未可知,虽保留了自我拯救的希望,却只是一种拖延的方式面对末日,难逃虚无和漂泊之感。面对这一问题,历史科幻作家则提出了另一种似乎更“扎实”的解决方法——扎根于生存的这片土壤,回到已知的过去,向着“仍有未来的过去”,寻找自救的法门。
第3章 时空漫游中的现实关怀 ......................... 48
3.1 作为历史书写灵魂的现实追问 .......................... 48
3.1.1 “李约瑟之问”的科幻文学演绎 .......................... 48
3.1.2 重写民族文明史的“故事新编” ....................... 52
结语 ..................................... 64
第3章时空漫游中的现实关怀
3.1作为历史书写灵魂的现实追问
科幻与现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科幻可以“提供机会使人去思考”一种“通过幻想世界反映出我们世界的能力”[1],书写历史的科幻文学中不论是强调历史的权威性与唯一性,还是探索未来的多种可能,他们最基本的立足点其实都在于现实。严肃的现实精神、复杂的社会生态、严酷的国际形势……不管呈现在作品文本中的是倾向一致抑或观念分歧,归根结底都只是多种复杂现实因素的角力的体现,不论是历史影响未来,还是未来改变历史,本质上是历史与未来互相映照,牢牢扎根在现实的基础上,融为一体。无论科幻中的幻想多么天马行空,仍是针对某一特定的现实处境所做的文化回应。因此,历史科幻归根结底还是以独特的想象与思想实验叩问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现实。“李约瑟问题”的科幻式演绎,是以科幻的方式回顾技术史,尝试在追认历史技术成就的同时,找出技术失落的原因,给现实的科技创新提供新的启发;而“故事新编”类文本则延续鲁迅的创作观念与精神特质,探究民族的文明史,以深刻的现实精神思考今天的文明交流与旧邦新命。
3.1.1“李约瑟之问”的科幻文学演绎
1954年,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用丰富的史料论证了中国古代在科学技术方面领先于世界先进水平,有些技术或理论“先是在中国有一种持久而缓慢的发展时期,接着在西方突然出现并前进”,并且经过年代学的仔细研究,“不得不承认某些传播是从东方到达西方的”[2]。但与此形成悖论的是:为什么近代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