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笔者认为中西方文艺思潮在对人的个体情感、生存价值的关注中实现了融合交汇。在此意义上,莫言小说立足本土或民族立场,吸收西方文化的精髓,完成了对东西文化的双重超越,成就了具有世界文学史意义的莫言。
第一章莫言小说与现代派美术的形式观照
第一节色彩的张力
根据现代心理学的研究证明,大脑接收和处理外界客体的刺激信号是在主体意识的控制下进行的,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信息接收过程,实际上更是主体意识对外界客体进行筛选与组合的复杂过程。“以我观色,色皆著我之色彩”这句话即恰如其分的概括出古人的色彩感知具有主体性的特征。“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类的进化,人类的色彩感知本能逐渐升华,发展成为以生命直观为主要特征的,具有深刻内涵的色彩艺术创造。在这一艺术创造的过程中,人类通过观察色彩世界的自然变化,领悟到色彩的本质和内在规律,实现了史前发展至今的全部色彩本质的丰富性。”[1]正是因为如此,人类发挥自身的创造力,将自然界赋予的本能进行改进,从而创造出既能够展现自然界的丰富多彩,又能体现人类主体性的色彩艺术。西方现代绘画的重要特征之一即是线条与色彩的抽象化构成,这种抽象化的表现形式使得绘画作品更加注重内在的表现力和情感的传达。其中,色彩与对象的关系不再是简单的再现与模仿,色彩开始成为一种独立的表达手段,在与对象搭配的过程中追求纯粹性和自立性,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我们从莫言的小说中可以看到,莫言的小说语言打破了人们对于色彩的习惯认知,变异色、对比色既是其学习西方现代派绘画的结果,也是其浓烈情感的主观表达。在莫言精心营造的感觉世界中,色彩在很大程度上凝聚着作家的主体意识。
“莫言的艺术感觉独树一帜,其独特之处在于他以现代人的理性与躁动不宁的主体情感为媒介,赋予艺术作品极其活跃的变异”。[2]在莫言的描述下,自然万物因其审美感受的能动性而包孕了更多的情感色彩,超越了客观意象的真实性,体现出审美主体的无限能动性。色彩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不仅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物象,更是人类情感和文明演进的现实反映。克莱夫·贝尔强调线条和色彩在艺术中的重要性,他指出:“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特定的形式或形式之间的关系,这种组合能够激起我们的审美情感。这种线条与色彩的关系组合成为具有现代艺术特征的审美形式,可以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有意味的形式’是所有视觉艺术的共同性质。”

第二节光影的组合
在美术创作中,光对画面语言的表现具有多重意义。在美术作品中,光的作用至关重要。艺术家们能够通过光的运用赋予绘画作品更真实的视觉体验,将物象的立体感、空间感、质量或色彩生动地呈现在画布上,并通过对光的巧妙处理来营造不同的画面语言。瓦尔特·赫斯在谈及现代艺术的光影表现时写道:“在艺术创作中,如果艺术过于强调物像上面的光影现象,而不能将光从对象中解放出来,不能把光本身提高到造型的独立地位,它就会贬低自己的价值而成为奴隶。”[1]由此可知,在现代艺术中,艺术家们往往不再强调光与自然的紧密联系,而是更加注重个人情感的表达和画面的视觉效果。与传统绘画中艺术家们既要顾及其光影的精神性表达又要符合光的自然客观规律相比,现代派画家则只需从自身的内在需求出发考虑即可。由此及彼,作家在小说中塑造人物、刻画情景时,光常常被作为一个重要的塑造条件。通过光与影的变换,艺术家们能达到符合不同情境的刻画效果,并传递出相应的意境品质。以往的学者们在研究莫言小说时多着眼于他所刻意凸显出来的色彩感觉语言,而忽视了作为作者心绪载体的光影描写。光影在莫言小说中不仅作为一种背景起到渲染情景的作用,同时在更深的层次上体现着作者的主体情感。
在古典主义绘画中,光色通常被视为技法的附属品,而非表达主题情感的重要元素。然而从印象派画家透纳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光色成为画家创作的主要艺术手法之一。在透纳的画作中,光色的运用是画家主题情感的表现,而不再仅仅是一种技法,它向观者传递出一种主体意志。“正是光与影的变换莫测,使得建筑空间能引发人们不同的心理感受和情感体验。在不同的光影环境下,人们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建筑所传达出的诸如庄重、神秘、轻松、奇幻等等各种不同的心理状态和视觉享受。”[1]印象派画家细致地观察并精确地描绘光与影的细微差别,从而引发了观者视觉感知的自觉显现。画家们在创作过程中,逐渐摆脱了叙事的束缚,更加注重光色的表现以及艺术家内心情感的传达。
第二章莫言小说与现代派美术的美学接点
第一节诗性叙事:生命主体与审美活动
“诗性”一词没有确定的概念,常与“诗意”“诗化”等词混在一起使用。维科在《新科学》中探讨了语言的起源和流变,他提出,诗性的语言是人类的原初语言。他认为“诗性的智慧充满强旺的感觉力和生动的想象力。”[2]这种诗性的语言是艺术作品本身具有的特殊的艺术表现形式。这种特殊的艺术表现形式更多地强调语言的感性品质,既与现代社会理性生活条件息息相关,同时也是对现代社会理性统治的质疑、反抗。詹姆逊曾明确指出:“伟大的现代主义艺术强调个人和私人风格的创造……这一观点意味着现代主义美学不再满足于简单地模仿传统而是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与通过个性化的表达方式创造独特的自我内心世界、情感体验以及私人身份和个性概念有着密切的联系。”[3]印象派作为西方现代艺术的开端,在展现出丰富多变的个性特征的同时,以感性的语言创作出了形式多样的审美意蕴,这种审美意蕴不仅是简单的艺术表现形式,更可以被视为一种诗性的表达。马奈、莫奈、塞尚、梵高、高更等都可以被视为现代派画家,他们作为感性的生命主体,以自身独特的视角和体验,捕捉并展现着自己对外在世界的独特见解。当代作家莫言在融合现代派美术艺术形式技巧的基础上,杂糅大量隐喻、感觉化描写,通过细腻的笔触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世界:以生命意识为驱动力、以感觉的充分解放为基础的,将生命力与创造力有机融合的具有动态诗性之美的世界。
一、“可见”与“不可见”之间的想象之美
在诗性思维中,原始人类通过“想象”创造出一个虚构的场景和物体,运用这种非逻辑的片面方式去构造和理解世界。尽管这种通过想象产生的“不在场”的意象实质上是虚拟的,但它们却可以遵循一定的逻辑和规则呈现出来。在康德看来,“想象是在直观中再现一个其本身并不在场的对象的能力。”[1]根据康德的“想象中再生的综合”理论,人们能够将不在场的东西通过想象再现出来。在场的东西是直接可见的,不在场的东西是有距离的、不可见的,这种不可见的存在我们可以称之为想象。
第二节身体叙事下“主体性”的凸显
在我国,“身体”的觉醒和发现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工具化”的身体作为抵抗权力、积累资本的工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遮蔽了文学作品中多样的身体审美文化,工具理性使得文学作品中本该被细致描绘的身体被掩盖起来。20世纪80年代,在新启蒙精神的冲击下,一大批当代作家开始自觉地探寻身体觉醒的道路,莫言在其中独树一帜。他将身体作为起点和原点进行文学身体的叙写,在西方现代身体观的基础上,构建了独具特色的现代身体审美观念。莫言在一次讲演时曾说:“作家在写小说时应该调动起自己的味觉、视觉、触觉等全部感觉器官,或者是超出了上述感觉之外的其他神气感觉。这样你的小说就不再是一堆没有生命力的文字,而是一个有气味、有声音、有温度、有形状、有情感的生命活体。”[1]人类通过视觉、触觉、味觉等身体感觉器官与世界建立联系,建构自身的审美经验。莫言在其作品中即运用视觉、触觉、嗅觉等多种感觉器官对身体、生命进行综合的审美感知,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莫言小说中的身体叙事受西方现代派绘画的影响,与现代派艺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物质性身体
莫言小说中身体叙事涉及的话语意蕴包括多个维度。既有涉及物质生理性层面的身体叙事,也有指涉社会文化维度的身体叙事。其中涉及物质生理性层面的身体叙事主要以肉体书写为突破口,将身体做为个人意志张扬的标志性特征。这里的肉体不仅指性禁忌的突破,还指个人身体的凸显和张扬,主要表现为对女性身体的赞美和对女性身体力量的肯定。
第三章 莫言小说与现代派美术的精神相遇 ....................... 42
第一节 非理性的酒神精神.......................... 42
第二节 理性的反拨 .................................. 47
结语 ...................................... 53
第三章莫言小说与现代派美术的精神相遇
第一节非理性的酒神精神
尼采认为,狄奥尼索斯式的“酒神精神”即是在最陌生、最艰难的境遇中也坚定地肯定生命,生命意志在其最高类型的牺牲中感受到自己生生不息的乐趣。[2]作为尼采哲学的重要概念和思想阐释的源头,酒神精神在尼采的生命哲学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尼采的“酒神精神”中对生命活力和强力意志的高扬对现代派艺术有着深刻影响。表现主义美术所笃信的宗教中既有一点基督教的东西又有一点尼采的东西。[3]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知识界、思想界被第三次“尼采热”席卷裹挟影响的时代背景之下,莫言无可避免地受到了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其作品中展现出的强烈的生命意识、死亡意识即是尼采“酒神精神”以及权力意志的具体体现。
一、“非理性”的生命意识
尼采曾说:“生命本身不过仅仅是本能,即增长本能、延续本能、力的累积、释放的本能和追求权力的本能。缺乏权力意志的生命,必然导致没落的出现。”[1]生命的本能,即生命的本质,是权力意志的集中体现。在尼采的生命世界中,具有冒险、对抗特质的生命本能是生命的本质,这种生命的力量在与外界争斗的过程中不断消耗、释放,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与其他生命竞技的过程。早期的表现主义美术多以精神的自我脱困为主题,但随着西方非理性文艺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