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笔者通过叙写哈尔滨普罗大众的情感与命运，将灾难鼠疫、殖民记忆、知青生活以及城市现代化进程与当下的现实生活相交融，为哈尔滨勾勒出一副烟火漫卷的尘世生活画卷。在城与人的深度书写中，构建了一个更加完整、真实的哈尔滨形象。
第一章市井之城
第一节展示城市生态美的自然风物书写
迟子建的写作之路，从一开始就与自然密不可分，大兴安岭师专学校的自然风景在她的创作之路上扮演了重要角色，迟子建的早期作品大都以故乡的自然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故事为书写对象，从《北极村童话故事》中的灵性花鸟到《北国一片苍茫》中的北国密林，自然一直是迟子建创作中的重要主题，而从《原始风景》开始，迟子建的自然书写发生了变化，迟子建开始以寄居城市，回望乡土的视角，来书写身处城市的失落，在《门镜外的楼道》《踏着月光的行板》中，迟子建直接将城市作为叙事空间，小说中底层人物艰难的生存状态，与乡土书写中那种清新的乡村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些小说中，迟子建将城市指斥为最大的罪恶，认为林立的高楼大厦切断了人与自然的联系，使人与自然的关系异化，这种空间书写的转变呈现了迟子建对现代化转型的生态焦虑。而随着《黄鸡白酒》《晚安玫瑰》《烟火漫卷》等文本的发表，迟子建的笔触由“抽象”的城市转入了“具体”的哈尔滨，在这些文本中，迟子建试图寻找到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也就是说，迟子建在这些文本中试图重置城市与自然的关系，塑造城市与自然的亲和关系，展现城市的自然生态美。
在文本中，对自然风景的描摹是作家构建哈尔滨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白雪乌鸦》中，迟子建以自然风景开篇，“霜降在节气中，无疑是唱悲角的。”[1]在这个开头中，作家先以霜降点明故事发生时间，又以“悲角”二字预示着傅家甸悲惨命运的到来，暗示着读者鼠疫已在悄无声息中传播了起来。在《烟火漫卷》中作家也采用了相似的手法开篇：“当晨曦还在天幕的化妆间，为着用什么颜色而涂抹早晨的脸而踌躇的时刻，凝结了夜晚精华的朝露，就在松花江畔翠绿的蒲草叶脉上，静待旭日照彻心房，点染上金黄或胭红，扮一会金珠子和红宝石，在被朝阳照散前，做个富贵梦了。”[1]作者以散文的笔触，描绘出哈尔滨黎明前后的美景，在美景的映衬下，“卑微的生灵”登场了。可以看到，无论是对百年前鼠疫历史的文学再现，还是聚焦当下的小人物的日常生活，迟子建始终通过自然风景来带出城市景观。
第二节聚焦世俗生活的真实表达
迟子建曾说：“我喜欢朴素的生活，因为生活中的真正诗意是浸润在朴素的生活中的，所以我信奉用朴素的文字表达传神的生活这一原则。”[1]也正是因为这种创作理念，让迟子建在对东北乡风民俗的细致描摹中，如渔汛、洗澡、秧歌、放河灯等，构建了“北极村”这个让人向往的，童话般的世界。在走进哈尔滨之后，这种对乡土生活的深切眷恋，促使着她在城市中展现了另一种都市景观，在作家眼中，尽管城市是被文明理性所规约的，陌生个体的聚集地，是需要遵守效率至上、利益至上法则的“庞大机器”，但不可否认，在城市中，人们依旧需要与世俗生活打交道，每个个体都漫步在城市的烟火气之中。也正是因此，在文本中，迟子建始终围绕哈尔滨市民普通的日常生活来展开故事，如在《烟火漫卷》中，迟子建就通过对市井生活的全方位铺排拉开了小说的帷幕，主要人物刘建国开着“爱心护送车”风里来，雨里去，日夜兼程，起早贪黑地赚取一点辛苦钱；来哈尔滨寻夫的黄娥，在南极城打过工，在啤酒节兼过职，在工地给工人做过饭；来自乡下的小米夫妇，每天起早贪黑地卖煎饼果子，更不用说那些凌晨两点就已经开始工作的菜市场批发的业主，赶在日出之前出摊的经营早点的人，晨曦若隐若现时，公交司机上班了，出租车也开始接活，送奶的，送外卖的小哥也已经踏上了工作的路途，在各大装饰材料市场找活干的民工也已经就位，打扫街道卫生的环卫工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工作等等，他们都在黎明之时就开始为生计奔波忙碌。在傍晚，收工回家的他们，或许还要辅导孩子写作业，还要照顾生病的家人等等。这就是城市居民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常，是他们最繁忙的也最真实的，不知要重复多少个日夜的生活场景。
在这个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常世界中，所有的人物都有着朴素的生活观念，不追求华而不实的东西。住在玉门街的春婆婆觉得那些把钱花在大商场的女人都是傻子，觉得她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享受生活，春婆婆觉得进黄鸡白酒馆花小钱滋润自己的才是“聪明人”。生活在老八杂的丢丢无疑也是一个“聪明人”，丢丢最喜欢去的是各大夜市，馄饨、油糕、羊肉串是她的最爱，她最喜欢的耳环也是从地摊上淘来的；租住在榆樱院的胖丫更是得到了作者的赞赏，“她纯真无邪，生性乐观，又狡黠世故，经得起风雨。”[1]在这里，人的一切生活方式都是朴素的，钱只要够花就行，住的地方只要舒服就行，充满着一种世俗的美。
第二章异域文化之城
第一节开放包容的冰城风貌书写
与同样是中西文化荟萃、华洋交错的上海相比，哈尔滨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始终以一种博爱的胸怀包容着外来文化。跟上海对西方文明的移植与模仿不同，西方文明是扎根在哈尔滨的，换言之，西方文明从一开始就参与到了哈尔滨的城市建设之中。哈尔滨无差别地接受了俄罗斯文化、犹太文化，阿成就曾感慨道：“哈尔滨的‘宽容’是非常广泛的，包括文化、宗教（也包括迷信活动）、饮食习惯、语言、婚丧嫁娶等等，几乎无所不‘宽容’。”[1]与阿成一样，迟子建对哈尔滨这种“宽容”有着深刻的认识，也因此在建构哈尔滨的城市风貌时，迟子建是从建筑、日常生活、习俗的综合体中去书写城市风貌。
在中东铁路修建之前，哈尔滨不过是松花江边的一个荒凉的小渔村，1898年，沙俄开始在这里修建铁路，哈尔滨这座城市由此而生。随着哈尔滨被确立为中东铁路的枢纽，越来越多的俄国人跟着这条铁路移居至此，还有许多不堪忍受欧洲反犹势力的犹太人也移居至此，哈尔滨由此成为远东地区新兴的移民城市。据资料记载，“作为中东铁路枢纽的哈尔滨，则是俄国移民最集中的地方。1912年哈尔滨一地的总人口数68549人，其中俄国人就有43091人，占人口总数的63.7％。”[2]他们的到来加速了哈尔滨的建设，他们也在这建设生活中逐渐增强了对这座城市的认同感。他们集中在道里区，但其经商范围覆盖了哈尔滨的每一个角落，哈尔滨许多工厂都是由他们创办的，如啤酒厂、糖厂、面粉厂、商场、电影院等等，他们还修建了如今作为哈尔滨地标的中央大街，开办了中国最早的芭蕾舞学校，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避难经商，让哈尔滨成为远东闻名的国际大都市，不仅如此，在日复一日的交流中，他们的宗教文化、饮食风俗也逐渐渗透到城市文化之中。可以说，正是他们的存在建构和引发了哈尔滨社会结构和日常生活方式的变化。
第二节混血儿的“追问”与“寻找”
在文本中，迟子建实际上塑造了两代侨民形象，第一代侨民或随着父母迁居于此，或自小出生在这座城市，他们与哈尔滨人一起见证都市的成长，他们既保留着自己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又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融入了哈尔滨人的日常生活，对他们而言哈尔滨就是他们的故乡，家园就是他们自小生活的社区。对他们来说，哈尔滨以其宽大的臂膀“拥抱”了他们，让他们不再颠沛流离。然而，当哈尔滨结束被殖民被侵略的历史，进入现代中国民族的发展历程之中时，他们的后代，也就是生活在哈尔滨的中俄混血族群，却陷入了自我认同的焦虑之中，他们的灵魂始终在漂泊，他们找不到自己的所在，他们不认为哈尔滨是自己的家乡，那个从未到达的异域才是他们的安身之处，哈尔滨也因而成了一个无根的城市。
最典型的就是《起舞》中的齐耶夫，他是在中苏关系尚处蜜月期时诞下的生命，是母亲齐如云在一次联欢晚会中，与苏联专家冲动之下的产物，随着中苏交恶，“文革”开始，齐耶夫来历不明的身世，与大家相异的面貌，成为他遭受痛苦的根源，在学校受到歧视，同学用火柴燎他的头发，用石子砸他；到了结婚的年龄之后，齐耶夫因为身上的血统找不到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所以在哈尔滨，齐耶夫感到一种无法排除的孤独感和疏离感，他只能在城市遗留的建筑上，完成对自我的体认。只有在圣尼古拉教堂和尼埃拉依教堂这里，齐耶夫才能感受自己身上是暖洋洋的，才能暂时让他忘却在这里受到的伤害，才能让他的心暂时安定下来。教堂在他眼里，就是祖宗的坟墓。教堂在这里转换成了齐耶夫的“家”，齐耶夫一遍遍走在去往教堂的路上，就是他寻家的“旅途”。而就是隐藏在内心的这种寻根的渴望，让齐耶夫背叛了妻子，爱上了来自故乡的俄国姑娘罗琴科娃，在罗琴科娃身上，齐耶夫找到了自己的归处，当他拥抱罗琴科娃柔韧光滑的身体时，他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在罗琴科娃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未曾到达的故乡，这些年在这个城市遭受的痛苦，在罗琴科娃身上得到了抚慰。齐耶夫通过与罗琴科娃交往，从罗琴科娃那里想象着自己的“故乡”，对他而言，匍匐在罗琴科娃身上，就像躺在故乡的怀抱中一样令人安心。
第三章 悲悯之城 ......................... 28
第一节 灾难叙述中的诗意情怀 ........................... 28
第二节 浮世烟火中的精神救赎 ..................... 31
结语 ..................................... 36
第三章悲悯之城
第一节灾难叙述中的诗意情怀
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经历了无数次灾难，如何叙述灾难，面对苦难也是文学创作的母题之一。《白雪乌鸦》展现的就是有着真实资料记载的哈尔滨的鼠疫事件。在这场灾难中，哈尔滨傅家甸区，在短短几天内就被死亡气息笼罩，迟子建通过时间线索结构全篇，从鼠疫爆发前，鼠疫肆虐时，鼠疫结束后，讲述了傅家甸众人在灾难中的生存样态。拉开鼠疫大幕的王春申畸形的家庭生活，随着妻子吴芬的相好巴音暴毙街头，王春申的儿子、小妾金兰也相继染病去世，热心帮吴芬送葬的邻居张晓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