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本文旨在系统探究李佩甫作品中的空间书写特色,具体从叙事空间的类型、空间性叙事结构的运用以及相关的叙事策略等维度进行深入剖析。在明晰李佩甫小说空间构造内在逻辑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这种空间书写方式所蕴含的审美意蕴及其价值所在。
第一章李佩甫小说空间书写的三种类型
第一节物理空间:城市乡村的二元对立
物理空间是人物能直接感知的真实物质世界。小说的物理空间是对现实世界的客观反映,构成了故事演绎的现实场域,也是人物进行具体社会活动与相互交往的生存场所,这一空间维度是文本叙事不可或缺的依托,还承载者人物行为抉择的展现功能。龙迪勇指出:“所谓故事空间,就是叙事作品中写到的那种‘物理空间’(如一幢老房子、一条繁华的街道、一座哥特式的城堡,等等),其实也就是事件发生的场所或地点。”[3]在传统小说叙事框架中,物理空间常被视作呆板静态的故事背景而存在,事实上物理空间的构建起着推动情节发展、深化人物性格塑造的重要作用,构成当代作家叙事中的重要创作元素。李佩甫的小说创作从宏观角度聚焦于为乡村与城市两大地域空间,在宏观空间中细腻地布设微观空间场景,刻画了包含村、街道、灯在内的空间意象,共同参与展示了城乡空间的巨大差异,深刻揭示背后所隐含的价值观的冲突。空间凝结了作者的情感与哲思,作家以直接的方式获取对物理环境的感知,被赋予一定的隐喻意义的空间,起着补充与映射主题的作用,对物理空间进行深入分析,有助于全面把握作品的时代内涵,进一步理解作家对社会变迁、文化冲突及人性探讨的独特见解。
一、乡村空间:诗意大地的失落
作为一位具有浓重的恋土情结的中原作家,李佩甫的创作从始至终都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其文学世界始终没有离开过中原大地,作品成为带有鲜明地理标志的空间体。平原是李佩甫营构小说空间的出发点与立足点,他关注现代化进程下乡村的变化,在书写中记录,在考察中探讨,塑造出丰富驳杂的乡土世界。无论是曹家堡、无梁村还是大李庄,都是作家激活乡土记忆、基于乡土情怀的文学创作。乡村是李佩甫观察中国乡土社会“常”与“变”最为重要的窗口,因此,研究李佩甫作品的物质空间,无法绕开这一核心地域空间。

第二节精神空间:孤独灵魂的漂泊徘徊
精神空间是人的思维意识、心理活动的抽象维度空间,具有虚幻意味,是主人公心理图景的延伸,是展现人物的思维意识活动的场域,对于挖掘人物的内心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在李佩甫的创作中,除了对物质空间展开大量书写,还隐藏着亟待读者悉心、品味深入探索的精神空间,极大丰富了作品的空间维度,为读者搭建起了心灵宫殿。精神世界的展现依赖着外部的物理空间,二者交相辉映,共同构建起作品多维度、立体化的叙事空间。虚实空间的并置与转换,使脱离了现实时空束缚的精神空间同样参与叙事,极大的增强了叙事空间容量与深度。人物的精神世界与其人生经验和生命认知密切相关,构成文本叙事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维度,精神空间表现人物意识的流变,深刻映射着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结构和人际关系,起着推动叙事进程、深化主题内涵的作用。李佩甫运用创伤空间、回忆空间与心理空间的描绘,构建起丰富多元的精神世界,关注人性最幽微处,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拓宽了小说的思想意蕴。本章旨在对精神空间进行剖析,通过对人物的行为背后所对应心理描写,探寻人物的心理空间的形成原因,综合考量人物成长的众多因素,从而更深入理解作品的深层意义。
一、创伤空间:伤痕的沉重与阵痛
弗洛伊德指出:“一个经验如果在一个很短暂的时期内,使心灵受一种最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谋求适应,从而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我们便称这种经验为创伤的。”[1]创伤是人类生命中重要的情感体验,就精神层面而言,创伤往往伴随着由痛苦引起的迷茫、困惑以及内心深处的激烈矛盾冲突,对创伤的描写旨在揭示个体心灵深处遭受冲击后的真实面貌,通过这一空间能够理解人类共同的精神韧性、复原力以及面对逆境时的成长轨迹。
第二章李佩甫小说空间书写的叙事结构
第一节圆圈式结构:循环性重复
龙迪勇对圆圈式的叙事结构进行了阐释:“小说总体写的是过去,而小说又是从这一过去的某个‘将来’开始叙述的,所以不管小说如何写到这一过去的‘过去’,它最终总要回到‘将来’——小说的开头。于是,小说的结构形成了一个时间性的圆圈。”[3]环形叙事突破单一线性结构传统的叙事方式,以相同或相似的故事情节、人物命运、生活环境等因素的首位相连形成了闭合环形圆圈,为文本添加了停滞不前与难以改变的意味,丰富了叙事内涵与意蕴。李佩甫也意识到了这一空间形式在凸显小说主题方面所起到的作用,他有意构造文本的圆形走向,打破叙事单一的时间走向,从而改变叙事节奏,增强文本的叙事张力。纵观李佩甫的创作,其环形叙事手法主要体现在故事情节首末呼应与文本结构的回环两方面。
就叙述情节而言,李佩甫对故事情节的有力把控,突破单一维度,以循环性情节达成回环的叙事节奏感。《城市白皮书》一文描写具有重复性质的乡村生活与乡村命运循环,3月25日为故事起点,结束于12月31日,以一年四季的季节变化描绘乡村生态图景,包含了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等一切乡村日常生活,以“变”来反衬乡村生活的凝固“不变”。作者遵照季节轮转的时间变化,以规律性的时间序列为轴线的内在结构对循环往复的乡村生态展开刻画,描绘了平原人遵循着代代相传的既定生活轨道而生存的图景,以生生不息的平原生存样貌显示村庄的稳定性与恒长性,以循环往复的内容设置体现乡村所特有的周而复始的生存法则。“三十六年前,倪桂枝住在槐树街66号。66号是一个很顺的门牌。后来,倪桂枝搬进了99号王保柱家。99号仍然是一个很顺的门牌。”[1]小说《钢婚》以首尾一致的文本结构的构筑完成了叙事的循环,首尾的重合增添了倪桂芝与王保柱两人爱情的厚重感。
第二节桔瓣式结构:向心性并置
桔瓣式空间形式即并置、并列,约瑟夫·弗兰克最先提出了“并置”的创作批评概念,“它是指在文本中并列地置放那些游离于叙述过程之外的各种意象和暗示、象征和联系,使它们在文本中取得连续的参照和前后参照,从而结成一个整体;换言之,并置就是’词的组合’,就是’对意象和短语的空间编织’.[2]哥特弗里德·本在讨论作品《表象型小说》的时进一步采用了桔瓣比喻,以此来形象指代并列故事情节与时间线索所展现的向心性特征。戴维·米切尔森对此进一步展开了详细解释:“一个橘子由数目众多的瓣、水果的单个的断片、薄片诸如此类的东西组成,它们都相互紧挨着(毗邻——莱辛的术语),具有同等的价值……但是它们并不向外趋向于空间,而是趋向于中间,趋向于白色坚韧的茎……”[3]也就是说,桔瓣式并置但不是随意无序地堆积组合,小说必须一致集中于相同的主题或者情感,整体呈现一致的向心性倾向。“空间形式的小说不是萝卜,日积月累,长得绿意流泻;确切地说,它们是由许多相似的瓣组成的桔子,它们并不四处发散,而是集中在唯一的主题(核)上。”[4]桔瓣式结构的文本通常由多个故事或多条情节线索交织而成,这些故事与线索间缺乏直接的因果联系及明确的时间顺序。它们的排列具有灵活性,章节位置可随意互换而不影响文本的叙事效力。主题成为联结并列情节的关键纽带,确保了文本内容的连贯性。唯有围绕一个核心主题聚拢,这些分散的情节才能融合为一个结构严谨、浑然一体的小说作品。
第三章李佩甫小说空间书写的叙事策略...............................37
第一节意象的隐喻叙事..........................................37
一、植物意象:生命轨迹的暗示...............................37
二、土地意象:血缘故土的联结...............................39
第四章李佩甫小说空间书写的审美价值...............................54
第一节拓宽乡土文学表达空间....................................54
第二节增强视觉化隐喻化效果....................................56
第三节丰富乡村人物形象谱系....................................59
结语................................62
第四章李佩甫小说空间书写的审美价值
第一节拓宽乡土文学表达空间
王富仁认为“文化选位”与“空间选位”有着密切的联系。[3]“空间选位”是指个体存在于哪个空间之中,与哪些空间的人产生了对话。“文化选位”则强调指文化意义的生成与特定空间密不可分,随后才能实现其世界意义和文化价值的完整展现。鉴于生活空间的独特性,个体往往会形成一套个性化的时空认知框架。李佩甫构建起“平原”这一乡土空间,致力于乡土小说创作,在承袭传统书写的基础上实现了超越,其作品对于平原地理的刻画,涵盖了平原自然与人文环境的诸多方面,不仅描绘了山川河流与花草树木,而且细腻入微地描写了中原地方的生活习俗,对历史古迹乃至民间传说的刻画更是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审美维度,显著提升了文本整体的审美价值。李佩甫对中原的生存智慧、文化价值以及人地关系的新探索,彰显了鲜明的时代印记与地域特色,为乡土文学领域开辟了新的言说空间。
乡土是中国社会的本色,乡土小说的创作历程贯穿20世纪中国文学的发展轨迹,“乡土”概念不仅承载着农耕文明的精髓,亦是时代精神的一种微观体现,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焕发新生,得以常写常新。洞见社会意识的深层结构自新文学萌蘖,以乡村和农民为主要书写对象的乡土叙事不仅蔚为壮观,而且经历了萌生、繁盛、蜕变、断裂、复归等复杂的嬗变历程。[1]李佩甫继着鲁迅及其引领的中国现代乡土小说传统,延续了启
